第(3/3)页 王纪就坐在这片凝固的空气中央。 他面前的长案上卷宗堆积如山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像蛛网一样从眼角蔓延至瞳孔边缘,让那双本该精明的眸子显得有些浑浊和疯狂。 王纪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夜晚了。 三天?四天?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,只有烛火的燃尽和更替提醒着他们,生命还在流逝。 他身边的同僚们,那些从刑部、大理寺、都察院各个角落里被“借”来的,在各自衙门里坐了多年冷板凳的废物们,此刻的状态与他别无二致。 他们都是被遗忘的人。 王纪的思绪有些飘忽,眼前堆积如山的罪证,似乎变成了一张张嘲讽的嘴脸。 他想起了过去这么多年,自己每日的工作就是整理那些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陈年旧档,给那些已经化为枯骨的罪犯的卷宗分门别类。 他的人生就像那些卷宗一样,被盖上了一个归档的印戳,封存在了阴暗的库房里不见天日。 低声下气,低人一等。 这八个字是他们这群人过去十年、二十年生活的精准写照。 他们见过太多后辈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。 而他们只能在角落里,用卑微的笑容和谦恭的姿态,去换取一点点不被人欺辱的生存空间。 他们受够了! 当那位年轻的天子,将这桩通天的案子交到他们手上时,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的机会。 不是为了什么青史留名,甚至不是为了什么沉冤昭雪,最初的的动力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,为了能像个人一样挺直腰杆活下去! 然而,当那些来自京城、来自大同、来自宣府,甚至来自关外金人营帐的证据如潮水般涌入这间小小的宅院时,一切都变了。 王纪拿起手边的一份供状,是归化城一个不起眼的小商贩画的押,那商贩不识字,手印按得又黑又重,几乎要将薄薄的草纸洇透。 供状是代笔写的,字迹歪歪扭扭,却记录着最触目惊心的事实。 “……范家商队,每岁冬末,必以精铁百石、上等川盐五百石,由大同北门而出,换取女真之东珠、人参。其所用大车,车辙深四寸,需二十头健骡方能拉动。所过之处,边军非但不查,反有游骑护送,一路畅通无阻……” 王纪的手指抚过“边军护送”四个字,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。 他仿佛能看到在凛冽的寒风中,大明的边军,那些本该用血肉铸成防线的士卒,却像家丁一样护送着一车车足以打造上千柄钢刀的精铁,送进敌人的武库。 而他们的敌人正是用这些铁打造出锋利的兵器,再回过头来砍下他们同袍的头颅! 彼阳的初升! 第(3/3)页